第九十四章 告别
楚南歌洛祈生
雁北归
楚南歌的眼泪却倏地落下来了。
她的四哥啊，怕是已经失望到极致了吧。
她到现在才懂得，为何骊嫔会说愉妃与七哥母子是幸运的。
七哥至少护着愉妃，得了自由，而四哥把一颗心都沤烂了沤尽了，却没能护住任何一个人，最后只余悲凉。
庄妃颓然地躺在血泊里，早已经没有力气再嚎叫了，只是睁着那双已然枯寂得什么都不剩的双瞳，失焦地不知望着哪里。
因为噬骨的疼痛和失血过多，她整个人时不时地抽搐一下，而血不止从身下，还有她的眼耳口鼻、毛孔，但凡她露在外面的肉眼可见的地方，都在往外沽沽地渗着血珠，眼睫眨一下，泛出来的血珠子就淌下来，在本就血呲乎啦的脸上划出一道鲜红的痕迹，看得人头发发麻。
楚南歌不忍地别过脸去。她知道，痛苦的过程才刚刚开始。
这是一场酷刑。
她本来是怪庄妃的，死到临头还要拖着四哥，害父皇与四哥父子嫌隙，可是现在，她已经不知道，是应该怨恨庄妃，还是可怜庄妃。
她突然发现，这晋宫里似乎每一个人都面目可憎，可是又似乎每一个人都活得可怜又可悲。
璟帝已起了身准备要走，却又转身垂眸问她：“小九儿，耗了一整夜累坏了吧，父皇送你回长乐殿去，可好？”
刚才还一身杀气狰狞的帝王，就在这一瞬间，变身成了慈祥和蔼的父亲。
楚南歌乖乖地向璟帝伸出了小手。
其实她心里头是害怕的。
但她小心翼翼地把那点害怕和不安藏了起来，因为她知道，父皇不会喜欢她怕他。
不知不觉里，她和宫里的每一个人都一样，学会了画出千张假面，把一颗心藏在了面具后头。
但璟帝显然对她的态度是满意的。
他要的，本来就是天下人的臣服。
不管是出于崇敬、钦服、奴性、敬畏，还是惧怕。
但他又是不满意的。
因为楚南歌在某些时候某些方面，于他而言，是另一个人的生命的延续。
那个他捧在心尖上的人，怎么能惧怕他呢？
于是璟帝握住了楚南歌冰凉的小手，一边漫步走下高阶，一边轻声的、带着点哄小姑娘高兴的调调道：“今年元月里朕还没有赏过你什么呢，说说看，有什么喜欢的？不如……就那只‘竹丝缠枝番莲多宝盒’好不好？里头分了八格，放了一套共八只手掌大小的风筝，各个做工精巧形态优美，朕记得当时南省进献上来，你一见了就向朕讨来着！罢了，就赏给你吧！”
这是他作为帝王最惯常的模样。
后宫里他喜欢的，便宠着哄着就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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