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一统湘西张云卿狂妄做美梦 三分鼎立关月云巾帼镇须眉
张云卿
匪王
关月云见老鹰要飞走,急忙从张云卿手中夺过自动步枪,稍稍瞄准,“砰砰”两声响,只见两只老鹰翅膀一斜,栽了下来……
张云卿望着关月云,喉结蠕动着,走过去拉着她的手:“月云,我,我服你了……”
书接上回,却说张光文从桂林回来,发现张云卿并没有死。为了证实真伪,特地差邓联佳去桂林查证。查证的结果,张云卿果然没有死。
张光文意识到,下一轮交锋又要开始了,他向易豪建议,做好准备提防张云卿联合朱云汉、张顺彩前来攻寨。
1929年7月26日,张云卿、朱云汉、张顺彩突袭枫木岭。幸亏易豪早有提防,伤亡不大。脱险后,张光文提出,就目前形势,武冈已无法立足,应向湘西腹地发展,避开张云卿的锋芒,待日后有机会再卷土重来。
易豪依言,率部至黔阳立寨,仍靠打家劫舍维持队伍的开销。
话不絮繁,单说张光文此次计杀张云卿不但没有成功,还惹全家为张云卿所害,一口恶气郁结于心无以排解。他暗下决心,今生今世,此仇不报非男子。
光阴荏苒,转眼哥哥和家人死去一年。祭日那天,他回不了家,只能在异乡设上祭台,供奉哥哥及家人的灵位。至伤心处,不觉哭泣起来,面向东南方向跪哭:“哥啊,亲人啊,张光文无能,你们已死去一年,至今大仇未报,我枉为男人。本欲求死,又担心没有面目与你们相见。呜……哥啊,如今我是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我活得好窝囊呀,呜呜……”
易豪、周连生、邓联佳一齐相劝,张光文才从痛苦中解脱。易豪、周连生走后,邓联佳陪伴在身边。待张光文情绪稳定,邓联佳说道:“光文兄,当初我们一起读书的时候,你始终是全校最出类拔萃的学生,无论老师还是学生,都预言如果云山中学将来出人物,非你莫属。及至你考取了保定军校,师生们更深信这种预言。不瞒你说,自从我们分手,我一直在做着一个美丽的梦。我梦想,将来你做了叱咤风云的将军,我这位你昔日的同学最起码也能沾光做幕僚。我虽然脑瓜不笨,但天生厌恶劳动,农村人家,这是大忌,为这,我没少挨父母骂,也没少遭村里人白眼。但我自信地对他们说:我有位同学叫张光文,他的天赋和才学无人能及,说不定能成为宝庆的第二个蔡锷,到时候,我就做他的幕僚!每当提到你,我是多么自豪。我想,同学中持这种心态的绝对不止我一个。”
张光文摇头:“同学们太高估我了,我哪有那样的本事。”
“不,我们的眼光绝对没错,你是栋梁之材,若用到大处,必能起到大的作用。但你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。”邓联佳望着他,很久才说,“不知是哪一位高人说过,武冈不乏盖世奇才,但是这些奇才总是无法在历史上留下光辉的一笔,原因是云山太高、太重,武冈人一去到外面如果看不到云山宝顶,就要急着回来。乍听这话,我并没有多大体会,但自从跟了你几年,我终于理解了这话的深刻含义。光文兄,请不要怪我说话太直,你的毛病恰恰是武冈寻常百姓的通病——故土难移,亲情太重!当初如果你不是太顾虑家里亲人,以你的才学,绝不在唐生智、何键之下,现在少说也是一方皇帝,用不着与张云卿这号土匪争斗。恕我直言,你斗不过张云卿。这不是我小瞧你,我把道理说出来你自然会服:你是强龙,大海才是你施展本事处,小水沟天生是乌龟、王八、蛤蟆、鱼虾活跃的地方;你是老虎,深山老林才能养活你,来到平地,狗就有欺侮你的资格;张云卿是一条毒蛇,他就只在洞口活动;他是一头狼,也从不离开自己的地盘。作为土匪,他不仅得天时、地利、人和,而且还具备了土匪的所有特长:阴险、毒辣、狡猾、多疑、警惕、自私、无情和凶恶,为了自己的利益,结发妻、亲侄,他都下得了手。”
张光文道:“我承认你说的都是经验之谈,但是,如果要让我抛弃亲情,我确实做不到。古人云:‘虚名薄利不关愁’。又道:‘兴亡如脆柳,身业类虚舟。见成名无数,图名无数,更有那逃名无数。’活着本身就没什么意义,惟有亲情和故土,还能给我感受到一些实实在在的存在。我承认我的才学不在何键、唐生智之下,但我并不羡慕他们。人在高处不胜寒,表面上威风八面,但他们彻头彻尾也没有自我,连每一举手抬足,都带有政治目的,那份累,是常人永远也无法理解的。至于你提到的,希望武冈能出一位名震中外的杰出人物,我不认为这是错的,但最起码我不愿、也做不了这样的人。此类人物好比一尊菩萨、一方神圣,若要达到这种境界,务须做到没有自我、没有血肉、没有亲情……可能有人会认为我这番话是狐狸吃不到葡萄的言论,但天地良心,我除了要让哥哥他们过上安稳的日子,确实不曾有过其他念头。谁想上帝偏偏捉弄人,你最害怕什么,他就给什么。也许,你说的是实话,这辈子我永远斗不过张云卿。但到了这一步,我别无选择:除非是我死,否则,这天底下绝不能容忍张云卿活着!”
邓联佳见无法说服张光文,反过来也觉得自己说过了头,口气缓和道:“我和你一样,也属于凡夫俗子。俗话说,‘滴水之恩,当涌泉相报’。这些年你待我如亲兄弟,享受了不少的物质文明。我也是一句话:别无选择。只要你需要,我邓联佳愿以身相报,舍命效劳!”
张光文很感动,握着邓联佳的双手:“谢谢,有你这句话,我就不再感到孤单。就算他张云卿真是一头猛虎,我也要与他较量一番。”
邓联佳道:“光文兄其实仍可利用陈光中来收拾他。”
张光文点头:“目前,也惟有这个办法。只是陈光中身在官场,已经身不由己,戎马倥偬,南征北战,不可能有心思专门为张云卿的事来武冈。所以,我一直没有去找他。机会只能靠等,如果什么时候他途经武冈,再去找他,事情绝对能成。联佳,你一定要多方留意这方面的消息。”
邓联佳道:“去年10月18日,陈光中在武冈与张发奎激战,本来那是一次最好的机会,可惜的是,那次双方伤亡很惨重,陈光中休整了一段时间,没多久又发生唐哲民、唐生明投靠桂系事件,这一仗一直打到现在还没有了结。”
张光文道:“我们身居湘西腹地,消息不通,也掌握不到张云卿的动向。联佳,这方面你一定要多多费心。自从枫木岭之战,据说张顺彩负了伤,张云卿陪他下桂林治伤去了。依我看,张云卿是要送张顺彩归西,然后兼并那支队伍。你马上回一趟武冈,张云卿应该回来了。”
次日,邓联佳乔装成商客离黔阳回武冈,半个月后返回黔阳。这一趟,邓联佳带回了很多信息,除了知道张顺彩死了之外,还知道张云卿正在谋划下一个目标——兼并朱云汉部,称霸湘西南。
张光文早就预料到了,说道:“朱云汉不比张顺彩,张云卿若要兼并他,并非轻而易举之事,最少需要一个过程。”
“那么,张云卿最大的阻力是什么?”
“朱云汉祖宗数代为匪,本人也是绿林前辈,可谓树大根深,更兼不少心腹手下都是沾亲带故的本地人,如果处死朱云汉,弄不好反会弄巧成拙。不过,如果张云卿不为我所除,朱云汉被兼并总是迟早的事。弱肉强食,这是自然规律,正如你所说,张云卿确实是一位天生的土匪头目,境内能与他抗衡的几乎没有。”
邓联佳突然记起一个人来:“听说,最近武冈绿林出了一位比张云卿更厉害的角色。”
“比张云卿更厉害?”张光文皱眉,“这个人是谁?据我所知,在我认识的绿林好汉中,找不出第二个张云卿。”
“是的,这个人你我以前也没有听说过,是新近才冒出来的。她叫关月云,女的。她家祖祖辈辈走南闯北,开药店为生,在花园镇开了一家‘春和堂’药店。说起她的为匪经历也颇为奇特,杨相晚因那次枪伤去花园镇疗伤见了她,于是一见倾心,并且害了相思病,因关月云死活不从,后来杨相晚把她强抢到家里,并以诛其全家要挟,逼着就范。就这样,关月云也成了土匪婆。”
张光文听后仍不相信,摇头道:“我觉得作为女人,能及得上蒲胡儿就已经了不得了,但是蒲胡儿也远远比不上张云卿。”
邓联佳道:“我无意抬高关月云,这于我没有任何好处,但事实就是事实。论学问,关月云与蒲胡儿确实不相上下,论真本事,前者要强一百倍。蒲胡儿是出身诗书世家,颇有遗风,可谓满腹经纶,但是,她的出身就局限了她只能纸上谈兵,无实践运用之经验。正如她自己所说,‘世上的书有两本,一本是有字的书,一本是无字的书,往往读无字书得来的东西比读有字书更为深透’。她和张云卿就是很显然的一对例子,蒲胡儿专读有字的书,张云卿专读无字的书,这就是张云卿为什么比她强的根源。关月云与蒲胡儿、张云卿比较都不相同,她出身江湖世家,自小就跟随家人在各地颠沛流离,江湖之险恶是人所共知的,在这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、经风见雨,再加上上辈的言传身教,哪有不老练、成熟之理?关家因在流离中吃够了苦头,为了使后辈不再蹈前人覆辙,特意让这一代学成文武之道。光文兄听到这里自然会明白了,关月云就是这样的特殊背景下产生出来的人才。”
张光文点头道:“你说得对,我也深有体会,这世界上无字的书往往比有字的书更重要。若是两者合二为一,这样产生出来的人物自然更加非同凡响。你既然已经知道,这趟出去,除了注意张云卿,也要留意这个关月云。”
时下已是晚秋季节,雪峰山披上了秋装,常绿植物和落叶树林交相辉映,构成了一幅特殊的风景图。
张光文送走邓联佳,仍在寨子里替易豪出谋划策。黔阳位处湘西腹地,土地宽广,地势险要,地形复杂,山高路陡,纵横绵亘不断,林木茂密,洞穴相连,交通不便,天高皇帝远,是土匪盘踞的天然乐园。在易豪来到之前,这里有二十多股土匪,各股人数三五十不等,他们以河为界,各据一方,各有各的抢劫范围,称王称霸,互不干扰。易豪来了之后,仗着人多势众,将他们兼并的兼并,赶走的赶走,形成“一统江山”之势。这其中也有张光文的一份功劳。
话说半个多月过去,邓联佳从武冈回来,带回来两个重要情报:一是张云卿为求得陈光中谅解,捕杀了刘卓、彭斌、万春发等一批共产党员,受到了何键的嘉奖;二是近期红七军已进驻绥宁,很有可能再图武冈。
张光文得知第二个情报,敏锐地发现除去张云卿的机会终于来了。他与邓联佳商量:“如果红七军攻打武冈,赵融、刘异必然惊恐,少不得拍急电求助于何键。陈光中是湘东剿匪司令,援助武冈之事,少不得他。联佳,你马上出发,去平江找陈光中,向他诉说张云卿诈死脱逃后,更加为非作歹、骚扰百姓。你去找陈光中的同时,我也去武冈与赵融接洽,用计谋把张云卿骗到城里来,待陈光中来到武冈,就可全部缴械。”
邓联佳道:“这计谋不错,问题是赵融会不会听你的,这很难说。”
张光文道:“我自会有办法。只要你的事情办妥,我绝对会把张云卿关在武冈城内。”
邓联佳离去,张光文在文案上铺纸写了几行字,再用白蜡刻了一方印章,沾上印泥,在纸条末尾处盖了一个印戳,然后借口回家给家人造坟,向易豪告了假。这次他已经铁了心,这一去无论成败,决定不再回来。
沿着东去的古驿道,第三天中午就过了双壁岩。这块地盘仍属朱云汉,如今也不再像过去一样经常“关羊”。朱云汉安排了一个小队约三十人枪在附近设卡,过往客人只需交纳一部分“保护费”就可顺利通过。
双壁岩过去便是洞口镇,属于张云卿的地盘,这里也驻扎了三十人枪,向过往客人收取“保护费”。
张光文通过洞口镇时本来很饿,但他不敢停留,担心被认出,如今张云卿是“正规”军,他张光文是土匪。到了茶铺乡吃饭,买了一些香纸果品,租了一乘轿子,抵达家乡石背张家时已是深夜,打发了轿夫,提着祭品来到村后的一座山岭上。此处名石背山,不很高,与东头的马鞍山相隔不到两里之遥。
此时正是初冬天气,北风渐紧,天上没有星月,只有很暗的天光,让人隐隐约约看得清前面的路。他是土生土长的石背人,这里是他少年时经常玩耍的地方,闭上眼都能走路。很快,他来到山坡处的一个土堆前,摆上祭品,点上香烛,焚烧纸钱,跪下叩头。
这里就是张光火及家人的坟墓。一年多前,他们惨死于张云卿手下,尸体被焚成焦炭,张光文从桂林回来雇请村民用简单的棺木把家人掩埋了。如今,坟包上已长满萋萋野草,好不荒凉。
纸钱焚成了灰烬,被风卷走,张光文记起小时候每年清明节和哥哥一起给父亲上坟时的情景。哥哥说,如果风把纸钱灰很快卷走,这就说明泉下的先人很缺钱了。哥哥一生有两个特点,一是重亲人,一是爱钱。每当他带着弟弟路过一家店铺,张光文若多看一眼,他就问:“你想要那里的东西吗?可是那是人家的。你去乞讨,人家不会给,你去偷,人家会打你,如果去抢,告到官府就有捕快抓你去杀头。如果你有钱,你就可以堂堂正正买你想要的一切。钱是很重要的,没有钱,别人就瞧不起你;没有钱,你就可能去行乞,去偷甚至去当土匪。”哥哥一番说教,又告诉弟弟:“别人永远是别人,你没钱时,他小瞧你、提防你;当你有钱时,他反过来又妒嫉你甚至打你的主意。惟有亲骨肉,同淡同咸,患难与共。比如,你家遭了土匪,只要不伤及别人,邻里也就袖手不管,甚至暗地幸灾乐祸。弟啊,别说是人,就是狗,家养的才摇尾巴,别人家的狗,总是对你龇牙咧嘴。”
正因为如此,哥哥对别人特别刻薄,就是对佃户,也是大秤小斗,有穷人上门乞讨,他从不施舍一分一文。但对家人,尤其是对弟弟,他总是百般呵护、疼爱。弟弟上学,衣食住行他亲手张罗。弟弟长大后去外地读书,他总是要弟弟多带钱,每隔不久,就要写一封信问弟弟缺不缺钱,并且一再叮嘱:“弟啊,这是一个金钱社会,你千万不要太节俭了,这样人家就认为你家里穷,人家有什么你也要有,人家吃好的,你也不能比人家差,只要你开口,哥一定会很快寄钱来。”
也许,正是哥哥的这种教育方式,使张光文总是感到故土难移、亲情难割,从而阻碍了前程,以致他回来不但没有保护好家人,反而还害了他们。想着这一切,张光文潸然泪下,趴在坟包上泣诉:“哥啊,你错疼了我一场。你心里把弟弟当宝贝,可实际上我是一个无用的草包。你们惨死在张云卿手下,我不但报不了仇,甚至连白天回来看你们都不能。人家的祖坟建造得像宫殿,独独你们兀立在萋萋荒山上……我枉为张家子孙……哥,老天有眼,总算等来了一次复仇机会。如今弟弟已下定决心,破釜沉舟。此次若除了张云卿,来年清明大兴土木,为你们修葺坟茔,做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,超度你们到极乐世界去,望各位泉下亲人显灵,助我一臂之力;如果失败,只能怨我没有本事,怨亲人自己没有神通,我也没有面目再活在世上了。”
张光文祭罢亲人,冒着寒冷的北风奔往县城。次日傍晚抵达城外,因城门已关,在东门外迎春客栈住了一宿,次日一早随菜农进城。
来到赵融住宅,被守门卫兵挡在外面。他说着官话,自称县长的同学,从长沙远道赶来。卫兵进去片刻,引赵融出来。赵融一见张光文,吃了一惊,但还是镇定下来,作揖道:“原来是你这位老同学,有何见教?”
“久日不见,特来问安,怎么,不欢迎吗?”
“欢迎欢迎,请!”赵融让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。
张光文在前,赵融压后,到内室,屏退左右,赵融道:“张光文,你好大的胆子,你已经上山为匪,还敢自送上门。你不怕死么?”
张光文反唇相讥:“死,暂时可能还轮不到我。倒是赵县长已经大难临头。”
“还有这等事?”赵融不相信似的望着他。
“信不信由你。”张光文掏出手绢拭了拭嘴角,有意慢条斯理,“自从家兄死去之后,光文一心只想报仇。眼见张云卿势力日大,在家乡报仇无望,光文只好仰仗陈司令虎威。从去年到现在,我一直在陈司令帐前,他得知张云卿没有死,而且仍在武冈为非作歹,感到大丢面子,决心铲除,只惜戎马倥偬,无暇顾及,一次无意中我提及张云卿已被县政府招为自卫队,他大为光火,要禀报何省长,以通匪罪查办赵县长。”
赵融果然脸色大变。
张光文见预期效果很好,继续说道:“当时我说走了嘴,感到对不起县长,于是想了一个补救之法,向陈司令献计,给你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。刚好前些天陈司令得到你呈到省里的情报,邓小平率四千红军从广西右江过来,何省长令他率部阻截。我向他献策,令你把张云卿及部下全部调进县城,城门紧闭,届时陈司令自有办法制服。陈司令表示,赵县长若能立此大功,就不再追究通匪、容匪之罪。”张光文说到这里,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。
赵融接过,认得是陈光中的笔墨,左下方还有一印。内容是令他把张云卿、朱云汉两部骗进县城,待赶走邓小平,再根除武冈匪祸云云。
赵融收起纸条,望着张光文:“张先生是智多星,你认为如何办理才不致引起张云卿怀疑?”
张光文道:“张云卿狡猾非比一般,不是轻易肯进城的,要抓住他的弱点,不知他最近在想些什么。”
赵融道:“最近张云卿杀共产党立了一功,何省长已电话嘉奖,单单陈司令那里没有表示,他最在乎的也是陈司令那里。”
张光文说,“出门时,我也担心张云卿不肯进城,陈司令说,你与赵县长商量,自有办法。我们何不以陈司令之名,拟一纸电文,说陈司令已发给张云卿五千大洋奖金,再差刘异的心腹去送信。张云卿绝对不会怀疑。”
赵融觉得此计甚妙。眼前,他为了守城,正准备把全县的团防局、保安队调进城来,他担心届时张云卿借故推诿。如今用此计先把他骗来,然后关在城里,逼他在调令上按印,就可以把他的队伍全部骗来。张、赵二人为慎重起见,对这个计谋又做了一些纠正,决定派刘异的心腹金丝猴去送信,为了使张云卿来到城里不怀疑县政府另有所图,同时也把各乡团防、保安队的头目一起哄到城里来。
张云卿果然就范,各乡团防、保安队主管也纷纷进城,惟有花园保安队派来了一位名叫关月云的女人。
张光文很想见识一下关月云,因怕暴露目标而未敢,一直躲在县衙的公务员房里,最多有急事去会议室与赵融碰头。
1930年10月23日,张云卿的四百人枪及朱云汉的二百人枪全部进城。
是日下午,邓联佳从湘东赶回。他的事情办得很成功,陈光中对张云卿在平江策动哗变的事一直耿耿于怀,感到大丢面子。他一听说张光文有办法把张云卿、朱云汉骗进县城,非常高兴,表示届时把土匪全部缴械,凌迟张云卿。邓联佳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条交给张光文:“我担心赵融不信,特意请陈光中写了个条子,光文,你拿去给赵融看看吧。”
张光文满意地点点头:“你办事很细心,这很好。不过,一切事情我已经办妥,实不相瞒,我已经伪造了陈光中的笔墨,这条子不能给赵融。”说着,划一根火柴,把陈光中写的纸条烧掉,长长地舒了口气道,“太好了,张云卿和他的爪牙都在城里,这一次定叫他尝尝凌迟的滋味!”说罢,哈哈大笑,“就算这座古城失守,落到红军手里,最起码我也能和他同归于尽!”
次日(10月24日)正午,四千名红军官兵包围了武冈城,战斗正式打响。关于此役,曾亲身经历过这场战斗的原红七军老战士莫文骅写道——
十月底部队向湖南边境绥宁县前进。那时,湖南山地开始结冰。广西的健儿们,好奇地看着田中的薄冰,当通过田埂的时候,有人拾起石头投到冰上,那清脆的裂声,引得大家一阵大笑。原来,广西多数地区,从来没有下过雪结过冰,现在看到这种景色,真是多么新奇啊!
不几天,进入绥宁县城。哟,真奇怪,全城的人,不论男女老幼,大都走了,所有的东西,不论粮食和用具,也大都搬走了。这告诉我们:封建势力在这里的统治是很厉害的,我们不能不提高警惕。
一个月来,又是行军,又是作战,人员、弹药得不到补充。眼看冬天来临了,战士们还穿着单衣短裤,脚上草鞋都破了,有些战士只得赤足行军,每天走七八十里甚至百多里。这怎能支持下去呢?得想办法呀!军前委研究了这些情况,便决定攻武冈城。首先当然是为了扩大政治影响,但同时也为了解决被服、弹药和军费等问题。据侦察,那里附近没有敌人正规军,城内也只有六七百民团。部队同志听到攻打武冈城,战斗情绪异常高昂。这支经过数次战斗锻炼的队伍,打仗成了家常便饭。现在,大家都摩拳擦掌,跃跃欲试。
武冈,是清朝时代大汉奸曾国藩练民团的地方,封建势力很强,人民长期过着牛马的生活。正午,部队到达武冈城下,只见城墙巍然耸立,有三至五丈高,围得像铁桶似的;而城外南关,环绕着一条不能徒涉的河,作为城墙的天然屏障。守敌已得到我兵临城下的情报,城门关得紧紧的。民团已经布防,还间断地向我军先头部队射击。城外稀稀落落的住户、商店也关上了门。老百姓被赶进城“避难”去了。河面冷冷清清,一条小船也找不到。我军首长命令架浮桥,到城边察看地形,选择攻击点。政治工作人员分头动员战士们,作好攻城准备。晚间,我军工兵部队着手架桥,敌人则疯狂地向架桥工兵射击。但经过千辛万苦,桥终于架成了。主攻部队的指战员们个个都跃过桥去了。敌人从城上隐约看到我军部队过河,就“叽哩呱啦”地叫喊起来,并开枪射击。由于我军队形疏散,又用各个跃进的办法,因此顺利通过了。另一部分掩护部队,也过了浮桥,利用房屋作隐蔽,准备掩护主攻部队攻城。另有佯攻部队,也跟着过河,利用房屋,接近城墙,摇旗呐喊,佯作攻击,分散敌人的注意力,吸引敌人的火力。
主攻部队于晚上十点发起攻击,佯攻部队配合。只听得四面八方,杀声震天。这时,敌人将火把从城上丢下来,把灯笼吊在城垛边,照得城外如同白昼。这一来,我军攻击部队便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了。
主攻部队利用云梯,一队队地向上冲。但由于我军队伍已暴露,运动困难,攻城工具少,掩护火力不强,城墙太高,因此苦攻不下,还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。次日,又组织猛攻,也毫无进展。如是一连几日,我军遭受很大伤亡,而敌人也缺乏弹药了,开始用石头打击我们。
“攻,再攻!”指挥员亲临前线指挥,政治工作人员也在火线上做鼓舞士气的工作。第六夜了,五十五团团长何莽同志,这位二十五岁的指挥员,指挥部队担任主攻,几昼夜来,在城边进进出出,没有睡觉,他看到部队伤亡不少,又没有完成任务,内心焦急万分,总想找个办法,使部队马上登上城墙。只要我军上了城,那些地主武装是不堪一击的。但到底怎么办呢?他深入连队,找战士、军官谈话,又亲自到城边视察。拂晓前,终于发现城墙拐角处,有些死角可以利用,利用这些死角进攻,效果可能好些。他很想跟过去看一看,但是到那里有十多步远,还是在敌人火力封锁之下。
当时有一个军官阻止他,说:“团长,不行,去不得的!要去让别人去吧!”他拒绝说:“不,我亲自去看看好一些!”话刚完,他几个箭步就跑了过去,敌人还没来得及射击,他已到了隐蔽的处所,仔细看完地形,正要回来,却被敌人的火力封住了道路。同志们都为他的安全着急,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了,大约过了两个钟头,还回不来。这时,向来沉着的何莽同志也着急了。部队等他回来指挥,而且,天快亮了。他不得不采取断然的甚至是冒险的措施,不顾一切地冲了回来。就在那一刹那,敌人一轮排枪把他射倒了。这位年轻的指挥员英勇牺牲了!
第七天中午,我军又组织白天进攻,各处架着云梯,战士们纷纷爬城,战到下午三时,仍攻不进去。战斗在继续着。
突然,一阵阵“嗡嗡”的声音,从西北方向传来,越来越近。不一会,飞来了一只像大鸟的怪物,在头顶高二三千米处飞翔,原来是飞机啊!过去,曾经有些人看见过或听说过,但是和它在战场上相遇,还是头一遭。片刻间,飞机转了一个圈,丢下炸弹,一连发出几声巨响,浓烟四起,有些同志牺牲了,紧接着,密集的枪声,从西而东,逐渐迫近,城内敌人也开城门出击,内外夹攻我军。原来是反动派何键的军队来增援了。在白区作战,事前一点情况也不知,军首长立即作出决定:撤退!紧急撤退号声响了,部队分头从浮桥撤退。敌机又紧接着炸浮桥,浮桥被炸毁了。战士们有的牺牲了。会游水的战士挣扎着泅到对岸,以极快的速度集中起来,向没有敌人和火力弱的地方突围,向东南撤退。
事后才知道,湖南的反动派,派了八个团和一架飞机来增援武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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